鍾理和數位博物館

5.戰後故鄉的山火(一):  【回上一頁】

●一九四六年四月鍾理和回到高雄，見到闊別多年的家鄉。父親在三年前便已去世，事業失敗，兄弟離散，僅大哥留守家園，家庭無復昔日繁榮。

●戰後故鄉貧困殘破的景況令人心酸，而且正遭受著可怕的旱災。鍾理和就故鄉所見所聞及心中感受，寫成「故鄉」：有「竹頭庄」「山火」「阿煌叔」「親家與山歌」等四篇。

三十五年四月的一天──
近午的時分，我搭著糖廠的五分車。回到離別了十年的故鄉──竹頭庄。火車是夠破陋的了，像坐在搖籃裡，車廂咿咿啊啊吼叫著，顛簸並且震盪，使得車中人，你的頭碰著他的膝，並排坐著的人，則撞著旁人的橫腹。他們相碰著，彼此會意地微笑著，但不說什麼。
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
在稻田上面，眩耀的陽光閃爍而搖曳，彷彿一道金色的流霞。天空恍如一塊烙透了的鐵板，中間懸著一輪讀辣的火球，灰糊糊地，正放出十足火力在燃燒著大地。
禾根下的土是白色的，龜坼著，裂痕縱橫交錯，邊兒向天捲起著，像渴水而張開口。──這季稻子，無論如何是無望了！
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
稻子正在受病。葉尖是蒼褐色的，甚至是焦黑，都像茶葉似的捲皺著。乾風颯颯地吹著，這些稻子便連互天際的掀起一片蒼黃，望上去，就像漫無邊際的野火。
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
「──沒米吃的人家，鎮裡有多少，誰也不知道。飯鍋端出來，米粒數得出，孩子拿著飯匙撥開了上面那層蕃薯簽，直往鍋底挖，也不怕把鍋底挖出洞來。」阿元哥說。
「嗨，阿元哥，那還是好的，」有鬍渣子的男人乾咳了幾聲說，「阿秀家裡，半個月來就淨吃蕃薯葉子，蕃薯還得給小孩留著。」
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　

●鍾理和痛苦的發現，戰爭加上旱害，農村經濟幾近破產。失業更是可怕，他看到原本奮發有為的知識青年，任職會社領薪水的好友，因為戰爭失業返鄉，家中既無田地又沒有生產技能，生活陷入絕境，而致要靠欺騙、幻想過日。此外，鄉人迷信無知的行為，更加重了農村的殘破，盲目崇拜、聽信謠言、放火燒山，都讓鍾理和驚訝和痛心。
　

高雄丟了差事，回家來就只憑兩隻手混飯吃。你想，這是什麼年頭兒？有產有業的，還是有了今天沒明兒，是不是？沒有一畝半坵，就是混得了日，也混不了年呀！幾年功夫，撐不起來了嘛！打去年起，逢人就說要賣水泥，這裡那裏去騙錢，鬼才知道他是賣水泥賣火泥呢！人，扯開了面皮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！孩子饑得像隻小雞，吱吱地滿地叫。誰不說可憐呢？可又有什麼辦法？
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
	三十五年四月的一天── 近午的時分，我搭著糖廠的五分車。回到離別了十年的故鄉──竹頭庄。火車是夠破陋的了，像坐在搖籃裡，車廂咿咿啊啊吼叫著，顛簸並且震盪，使得車中人，你的頭碰著他的膝，並排坐著的人，則撞著旁人的橫腹。他們相碰著，彼此會意地微笑著，但不說什麼。 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在稻田上面，眩耀的陽光閃爍而搖曳，彷彿一道金色的流霞。天空恍如一塊烙透了的鐵板，中間懸著一輪讀辣的火球，灰糊糊地，正放出十足火力在燃燒著大地。禾根下的土是白色的，龜坼著，裂痕縱橫交錯，邊兒向天捲起著，像渴水而張開口。──這季稻子，無論如何是無望了！ 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稻子正在受病。葉尖是蒼褐色的，甚至是焦黑，都像茶葉似的捲皺著。乾風颯颯地吹著，這些稻子便連互天際的掀起一片蒼黃，望上去，就像漫無邊際的野火。 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「──沒米吃的人家，鎮裡有多少，誰也不知道。飯鍋端出來，米粒數得出，孩子拿著飯匙撥開了上面那層蕃薯簽，直往鍋底挖，也不怕把鍋底挖出洞來。」阿元哥說。「嗨，阿元哥，那還是好的，」有鬍渣子的男人乾咳了幾聲說，「阿秀家裡，半個月來就淨吃蕃薯葉子，蕃薯還得給小孩留著。」 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
●鍾理和痛苦的發現，戰爭加上旱害，農村經濟幾近破產。失業更是可怕，他看到原本奮發有為的知識青年，任職會社領薪水的好友，因為戰爭失業返鄉，家中既無田地又沒有生產技能，生活陷入絕境，而致要靠欺騙、幻想過日。此外，鄉人迷信無知的行為，更加重了農村的殘破，盲目崇拜、聽信謠言、放火燒山，都讓鍾理和驚訝和痛心。
	高雄丟了差事，回家來就只憑兩隻手混飯吃。你想，這是什麼年頭兒？有產有業的，還是有了今天沒明兒，是不是？沒有一畝半坵，就是混得了日，也混不了年呀！幾年功夫，撐不起來了嘛！打去年起，逢人就說要賣水泥，這裡那裏去騙錢，鬼才知道他是賣水泥賣火泥呢！人，扯開了面皮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！孩子饑得像隻小雞，吱吱地滿地叫。誰不說可憐呢？可又有什麼辦法？ ──鍾理和「竹頭庄」